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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最可怕的不是没钱,而是缺精神

人最可怕的不是没钱,而是缺精神

寒冷的冬天,洪战辉的父亲还穿着一双凉鞋。

洪战辉破旧的家。

拿着自己孩子的照片,洪战辉的父亲给记者讲述兄妹两人的感人故事。

洪战辉在怀化学院是非常忙碌的,因为他一边要学习,一边还要挣钱,解决家里、妹妹和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。但洪战辉对待金钱也有着自己的原则,他认为,不是用自己双手挣来的钱,决不能花费到自己身上。在大学期间,他曾屡次拒绝别人的捐款和资助。虽然他的生活非常拮据,但从来没有申请过特困补助。

  在怀化学院经济管理系的领导了解了洪战辉的情况后,系党支部的几位老师纷纷捐款,共捐了3000元钱,但洪战辉却不愿意接受,虽经领导多方劝解,但仍然态度很坚决,无奈之下,系党支部就把这笔钱直接交到学校,冲抵了洪战辉的部分费用。大概一年后,系里师生又为洪战辉捐了一部分款,但这次洪战辉坚决地进行了拒绝。

  看到洪战辉的事迹后,不少郑州市民纷纷拨打《郑州晚报》热线电话,询问如何为兄妹二人捐款。有一些热心网友在网上留言要求为洪战辉兄妹捐款。

  还有一位北京的网友在网上看到《郑州晚报》的报道后留言:“希望与小洪同学取得联系,略尽微薄之力,我们有几个朋友现在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,希望能用我们的微薄之力去帮助我们可以帮助的人。”这位网友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。

  昨日上午,记者联系河南省慈善总会,初步讨论如何为洪战辉兄妹捐款事宜。河南省慈善总会工作人员告诉《郑州晚报》记者,洪战辉的事迹十分感人,如果需要,可以为他开设定项捐助渠道。

  昨日下午,郑州市电力公司的一位员工来到郑州晚报,他自称代替一位同事给小洪兄妹送来捐款。他递给记者一个信封,并说同事想为洪战辉兄妹捐200元钱,烦请《郑州晚报》代为转递,信封里有205元钱,其中5元钱用作邮费。记者一再坚持请他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,但这位热心市民就是不愿留下姓名,仅说替同事转达心意。

  让这位读者和众多热心网友有些失望的是,洪战辉昨日晚上告诉记者,他和妹妹生活得很好,非常感谢全国各地的热心公众及海外华人对他的关心和鼓励,但他和妹妹并不想接受捐款,他俩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得更好,希望大家把捐款给其他更需要帮助的人。

  洪战辉表示,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自己做,为何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慷慨?人最可怕的不是没钱,而是缺精神。“我认为苦难不是好事儿,别人真正欣赏的不是你的苦难,而是你的奋斗。”

               自尊就是我的生命 一直支撑我到现在

  主持人:您好观众朋友,欢迎走进《新闻会客厅》。最近这段时间,我们都在为一个人而感动,那就是带着妹妹上学12年的洪战辉。大家所以关注,所以感动,是因为洪战辉所做的超乎了人们的想象,是什么支持他走过这12年,洪战辉说就是为了妹妹那一双充满了信任的乌黑的大眼睛。

  12年前妹妹的那双眼睛至今让洪战辉记忆犹新,然而也同样是12年前的一幕,洪战 辉却一直都不敢去回忆。那是一个黄昏,他亲眼看见爸爸突然精神病发作,活活地将自己不到一岁的亲妹妹摔死在地上。那一刻,他幼小的心灵,第一次懂得了颤抖。没过多久,父亲从外面抱来了一个不到一个月的襁褓中的女婴。看着女孩毫无猜忌的眼神,洪战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妹妹,并亲昵地称呼她“小不点”。然而,以洪战辉12岁的年龄他怎么也不会判断出。他的命运却会因此而发生变化。

  他稚嫩的肩膀从此开始担负起家里所有的负担,这期间,父亲患病不能劳动,母亲受不了贫寒,离家出走。他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妹妹,还要出去打工挣钱。这一路,他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,他还愿意回忆过去吗?

  主持人:12年前你失去了一个妹妹,又捡来一个妹妹,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,你无忧无虑的童年算是结束了?

  洪战辉:对,从我失去妹妹的那一刻起,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没有了,我最怀念的就是小时候。

  主持人:怀念小时候的什么呢?

  洪战辉:我觉得小时候自己很轻松,什么问题也不考虑,自己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,而且都能做好,现在也是想着喜欢什么就做什么,但是身上有很多担子,有很多顾虑。

  主持人:当时失去亲生妹妹对你来讲应该是一段伤痛的记忆,你现在还愿意去回忆吗?

  洪战辉:其实我一直都不愿意回忆这件事儿,一直也不愿意讲这件事儿,那是我的一块伤疤,我觉得人笑着还是比哭着好,我一直是那样的观点,要是哭只有你一个人哭,要是笑,大家都跟着你笑,我觉得这样挺好,生活的日子里都有点笑容还是好的。

  主持人:说说你父亲,现在的妹妹,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捡回来的时候,是不是对你们来讲捡回来一个希望?

  洪战辉:因为当时我是小孩子,我不懂得后边有多大的困难,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高兴的事儿,我喜欢妹妹,喜欢和她玩,喜欢喂她的感觉,喜欢抱着她她对我笑的感觉。

  主持人:当时就觉得好玩?

  洪战辉:好玩,挺有意思的,有个小妹挺好的。另外,我妈妈说过一句话,这孩子我们根本就养不活,没有那个条件把她养活,我那时就没考虑这么多,我说为什么养不活呢?她饿了我就喂她,她没东西吃我就想办法,我觉得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。

  主持人:其实妹妹留在你们家里,拿这么大主意的人是你,你定下来这的件事儿。

  洪战辉:做决定的不是我,但是起作用的可能是我,我爸爸那时候比较呆,没有什么感觉,但是他也不愿意舍弃,不愿意丢。

  主持人:你为了给妹妹补充营养,给她做鸟蛋汤喝,我觉得这个想法真聪明。

  洪战辉:没有,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营养,只知道什么叫好吃,我自己觉得那个东西挺好吃的,妹妹一定也喜欢吃。妹妹再大一点,能够吃东西的时候,捉蚂蚱给她吃,我们田野里叫蚂蚱,烤着吃,因为我吃着好吃,所以就让妹妹也吃。还有我们农村话叫“地响子”,就是是一种老鼠之类的,长得比较胖之类的,很有肉。还捉一些鹌鹑。

  主持人:那种特别带有小孩特点的抚养小小孩的方法。

  洪战辉:因为我小的时候喜欢喂小鸟,我觉得喂妹妹就像喂小鸟的感觉。以前我捉蚂蚱喂小鸟,喂得小鸟都跟着我跑。

  主持人:掏鸟蛋喂妹妹吃。

  洪战辉:后来就好残酷地去掏鸟蛋喂妹妹,那个时候无论树多粗多细,无论有多危险,我都没感觉到有危险,只要有鸟蛋,我就会爬上去。

  主持人:你爬树的本事肯定是一流的。

  洪战辉:我那个时候爬树很厉害的,那时候也没多少衣服穿,就穿个小裤头,爬树很厉害,基本上是光光的。

  主持人:从来没摔下来过吧?

  洪战辉:摔下来过,因为那一次我只穿了小裤头,鸟蛋没地方放,鸟蛋一窝一下六七个,我好高兴,拿走了,一只手只能拿三个,小手,但是另外三个没办法就含在口里了,含在口里三个,手里拿三个,往下爬,爬到距离地上有两三米,因为树皮比较粗糙,拉得我肚皮流血了,好疼,一疼就掉下来了,掉下来以后就蹲在地上,我就怕手里的蛋烂了,我蹲了一下屁股,就咽下去两个鸟蛋,另外一个就在嘴里破了,手里的还好,手里那三个没有烂,后来还怕鸟蛋在肚子里生小鸟,就这么想,问村里老太婆,我说小鸟蛋会不会在我肚里生小鸟,她说你怎么搞的,我说我把蛋咽下去了,她给我喝了香油。

  主持人:为了让小鸟别孵出来是吗?这是不是你少有的给自己补充了一下营养?

  洪战辉:应该是,也给自己补充了营养,烂的都被我吞下去了。

  主持人:你当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个小孩,这是一种本能的,说妹妹饿了,我要给她吃,还是说已经意识到有责任在身上了?

  洪战辉: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责任,但是隐隐约约也有那份责任,不能让妹妹饿,不能让妹妹哭,要给她吃。我觉得人生下来就具备这种,特别是对自己负责的,生下来都知道怎么吃,知道对自己负责,要活下去,我也是,我小的时候就知道吃,然后就知道让妹妹吃,那也是对妹妹负责,也可以这么说。但是那个时候真的没想到过“责任”这两个字,不知道什么意思。

  童年的洪战辉,还不懂得什么是痛苦,他以孩子的童心化解了常人无法理解的苦难,但是,随着一点点长大,肩上的担子开始加重,责任、命运等字眼就开始占据他的心灵,他又将去如何面对呢?

  主持人: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妹妹好玩,有意思,什么时候意识到好玩的背后对你来讲意味着一份责任?

  洪战辉:妈妈走的时候,妈妈走了以后,我就觉得忽然间没有了一点点依靠的感觉,抱着妹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那种感觉,回忆起来心里就很难受,忽然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晚上妹妹哭的时候自己心里好慌,真是不知道该干嘛,抱着她只有在那里转来转去。还有冬天,妹妹尿床的时候,我们家只有一床被子,尿湿了就没有办法了,只有把被子暖干,把她放在干的地方,自己躺在湿的地方去暖,但是往往这里还没暖干,又被她尿湿,尿还是好一点,但是最怕的就是拉在上面就更麻烦,觉得小的时候自己身上有一股厕所里的味道。

  主持人:都是婴儿的味道。

  洪战辉:对。

  主持人:别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去带一个婴儿,就算一个成年的大男人都不一定带得了,那个时候你没有想过,既然这么难,我就把她送给别人吗?

  洪战辉:没有,我觉得小时候没有想到这些,那时候自己想得也很简单,做得也很简单,但是简单的事情一点都不容易做,我那时候只知道妹妹饿了,想办法给她弄吃的,买奶粉,没有奶粉就吃鸡蛋,鸡蛋也没有了,到树上去掏鸟蛋,做汤吃,那是最难的时候,平常还是有奶粉的,还是可以有钱买,没钱了借钱也买要,有时候甚至到村里有奶的妇女那里,到她那里借口奶吃,就是这种很简单的做法。

  主持人:毕竟你自己还在成长当中,还不断地升学,这个时候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你不能继续抚养她了,但是你还是一直坚持下来。

  洪战辉:其实我也感觉到是那样,所以我就想着,先送她去亲生父母那里,当时告诉她是到姥姥家,妹妹挺高兴的,但是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,我觉得真的很难受,我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怎么回事。

  主持人:你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,为什么舍不得。

  洪战辉:对,不清楚,到她亲生父母那里以后有一种感觉,妹妹在这里不行,为什么不行我说不出来,但是用现在的体会来说,因为上高中我已经懂得什么叫责任了,一个是妹妹不愿意在那里,妹妹说,“哥,你不能不要我”,这句话让我舍弃不了,她说“我要回家”,她在那里的情况让我感觉到,妹妹一定要让一个负责任的人带,不然对妹妹的将来不好。虽然当时我隐隐约约知道这些东西,又不太清楚这些东西,但是我有这种感觉,后来无论如何还是要自己带妹妹。

  主持人:你觉得最能对她负得起责任的人是你自己。

  洪战辉:对,那时候就是这种感觉,那时候就是铁了一条心,无论如何也要这样做,然后带着妹妹上高中,但是我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让别人知道,特别是家里的这种情况,我还是那种感觉,好伤自尊。老师当初都不知道,只知道我爱挣钱,但是我那时候对自己的感觉就是,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儿,因为我不愿意接受那种特困生补助金,我领过一次,后来我打工,被学校发现了,他了解一点点情况,我们班主任然后叫校长开了条,让我去领钱。我领钱的感觉,特别是按手印那一刻起,我觉得自己在出卖一点点什么东西,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自尊还是什么,但是我好难受,特别是后来在广播上说帮助了多少特困生,都是谁。

  主持人:念你们的名字了?

  洪战辉:我觉得就像自己的脑袋上被刻了三个字,特困生,从那以后我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不一样,我受不了,我要通过自己去改变,这种帮助只能让人丧失自立精神。

  主持人:从那开始你再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捐助?

  洪战辉:对,再也没有,而且从学校出来的时候,去打工的时候,我也是交完了学费才走的,我觉得我一定要做得到。

  主持人:你当时是学生,没有生活来源,还带着一个小妹妹,接受别人的帮助应该说有很多理由原谅自己的。

  洪战辉:但是我没有理由原谅自己,我不是说不接受别人的帮助,我觉得有些帮助伤自尊,所以不愿意接受,我接受的是同学们,我的好朋友,他们给我的帮助是没有条件的,一个是没有条件,还有一个就是要还的,我觉得这些帮助挺好的,一点都不损害我自身的精神。我去卖书,我们全班同学把生活费全部借给我,只留了一个星期的,我答应他们一个星期以后,我会还钱,他们真的把一个月生活费借给了我,我觉得这种帮助才是最大的帮助,最真诚的帮助,对人最好的帮助,帮助是应该回报的,不应该说是无偿的。

  主持人: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你适当地接受一些帮助,可能让你自己的生活会轻松一点,妹妹的生活可能也有着落,学习能够有一个保障。

  洪战辉:我觉得也是这样,而且事实上也是这样,我写了一首诗,有时候放弃一些担子,放弃自己心里的自我为中心的东西,可以让自己走得更快一点,但是我真的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精神,我觉得有时候正是那点点精神,那份责任,还有那份自尊、自立、自强在支撑着自己,我觉得有了这些一切都不成问题,好像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了,但是我觉得我就是一只蜗牛,背着家庭在走,我可以走得很慢,但是最终我会走出来的。

  主持人:在最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弃一点点自己的精神?

  洪战辉:没有,我只想到了一点,就是放弃自己的生命。

  主持人:宁可放弃生命是吗?

  洪战辉:自尊就是我的生命,我觉得挺重要的,这个东西一直支撑到我现在。

  主持人:什么情况下有了这个想法?

  洪战辉:那个时候父亲犯病比较严重,借钱借不来,可以说有一种东西叫帮急不帮穷,在农村里有这种情况,你借了钱他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还,借钱没有感觉的不敢借,包括亲戚,那时候钱也借不来,父亲又有病,妹妹又是这种情况,弟弟也出走了,去打工,一直没回来,而我自己也有病,我得了鼻窦炎,头疼、头晕,晚上还睡不着觉,搞到最后还有点神经衰弱,所有的一切都压过来了,我白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而且看书就头疼,那时候我的眼睛,左眼,因为卖书,自己卖得好还好,卖得差他们就打我,眼睛也失明,我想了很久很久,觉得一点机会都没有。

  主持人:往哪条路上走都是绝境。

  洪战辉:都是绝境,一点机会都没有了,我跪在院子里,我在问上苍,我说如果你们真的有眼,为什么不看看,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东西全部放到我头上,所以我想放弃,想这么就解决掉。但是我往后只想了一个问题,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,我就往后边想了一个问题,如果我死了,我妹妹、我爸爸、我的家怎么办,我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对不起自己,我心中那么多想法就全部都没有了,对自己也不负责了,那时候真正想到什么叫责任,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责任就从那个时刻起,我觉得自己一下从精神上改变了。

  主持人:之后有过反复吗?

  洪战辉:还有过一次,那次不叫反复,那次自己差点死了,我爸爸住院,我那几天都没有休息,骑着自行车,带着东西要赶到医院,走到半路的时候,也不知道怎么了,睡着了还是晕倒了,不知道,栽倒在公路上,骑着自行车就没有感觉了。等我醒来的时候,自行车压在身上,开水瓶也烂了,睁开眼睛好困难,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,我以为那时候我不在人间了,直到身上有疼痛感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还在人间,身上好疼。后来慢慢眼睛恢复了视力,看到了星星。看不到东西的时候,我在那里喊,为什么我爸爸这样,我怎么才能把我爸爸的病治好,我妹妹怎么办,我就这么走了怎么办,我的母亲怎么就不回来呢,直到我感觉到疼了以后,我看到了星星以后,后来又恢复了力气,我就把自行车扛出来,告诉自己,我还是没有死,只要不死就有希望。

  主持人:发现自己确实没死,还在人间。

  洪战辉:对,还在人间,很有希望,那时候我好高兴。

  主持人: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面对这么多的困难,这么多磨难,可是对人生还充满着留恋?

  洪战辉:人都有求生的欲望,我觉得这是天生的,人生下来就知道吃这一点点就证明了人是对自己负责的,为什么现在包括一些大学生自杀,培养那么多年去自杀,他们为什么丧失这些东西是有原因的,人天生就是这样的,但是冥冥之中还想到了一些东西,他们是被外界的一些东西所遮盖起来的,比如说那份爱,那份责任,每个人心中都是有的。

  主持人:是不是到现在再也不会有任何困难可以击垮你?

  洪战辉:对,从沟里站出来,没死掉,那时候就已经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垮自己了,我告诉自己,只要脊梁不弯,没有扛不起的山。只要自己还活着,比脊梁不弯更重要,只要还活着,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。

  洪战辉一边上学,一边打零工,洪战辉经历太多同龄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,2003年他完成了高中学业,考上了湖南怀化学院,挑选经济管理专业,他说,报考这个专业也许可以挣更多的钱。父亲的病需要钱,妹妹上学也需要钱,。

  大学生活并没有让洪战辉感觉轻松,别的同学是一个人上大学,而洪战辉却不得不带着只有八岁的妹妹进了大学的校门。这间十平米的小屋就是洪战辉和妹妹住的地方,也是怀化学院专门为他们安排的。

  “小不点”和哥哥生活过得很简朴。

  带着妹妹上大学给洪战辉带来了快乐,也带来了压力,他开始打更多份工,挣钱养活妹妹,还要给家里生病的父亲支付巨额的医疗费。

  就这样,洪战辉几乎成了学校里最忙碌的人,他不停地出入于课堂、打工的地方和邮局之间,多年下来,他算了一下,自己打工赚来的钱甚至接近十万块钱了。

  主持人:你这些年断断续续挣的钱差不多有十万块,有多少是花在你自己身上的?

  洪战辉:我自己除了吃饭之类的,也就这一块,吃饭和上学,其它没什么,因为我的衣服,从高中到现在大多穿的衣服要么是同学的,这身衣服也是别人给的,穿过的衣服,觉得丢掉可惜,送给我穿。穿衣服我没有花费,基本上没花费多少钱,就是前一段买了一身西服花了两百多块。

  主持人:为什么要买一身西服?

  洪战辉:因为我们毕业了,要实习了,应该改变以前自己的形象了。

  主持人:穿上帅吗?

  洪战辉:我同学都说很帅。

  主持人:我们知道你七年前因为一个意外,眼睛受了伤,在这七年当中,你都没有治过,毕竟你挣的钱还是有的,为什么没拿这个钱把眼睛治了,这是影响以后一生的。

  洪战辉:那个时候没考虑那么多,将来等自己真正有钱了再做,因为很多事情比这个重要,毕竟我觉得一只眼睛看世界倒也没什么,但是真的很困难,看什么东西看一会儿就头疼。那一只眼睛相对于其它事情来说可能还是没那么重要。

  主持人:你说有很多事情比一只眼睛更重要,什么样的事情比自己的一只眼睛还重要?

  洪战辉:比方说我爸爸的生命,我妹妹,包括她的生命和成长,还有那些同学,如果我可以保住一只眼睛,同样的代价可以让一个人从那种环境中摆脱出来,等于说又救了一个人,眼睛相对而言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  主持人:如果你有一双好眼睛,你以后可能会能做更多的事情。

  洪战辉:对,做事情也并不是说两只眼睛才能把事情做好,一只眼睛也一样,我往往告诉别人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事情了。

  主持人:你一手把妹妹带大,不过我们的记者跟你妹妹聊天的时候,她好像更愿意和爸爸一起生活,好像跟你不那么亲,不知道这个感觉对不对?

  洪战辉:我觉得这个感觉很对,我在妹妹面前挺残酷的,该她做的事情我从来不做,网友留言说,这么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割舍的感情和亲情,我可以为妹妹做任何事情,我觉得这句话是错误的,为什么呢?我不会为妹妹做任何事情,我只会为妹妹做我应该做的事情,当我的责任、义务,该做的事情做完以后,包括我在做作业的时候,该她做的我都让她做,比如洗衣服,她能洗的小件衣服我不给她洗,生字她不会了我从来不直接告诉她,给她买了两本现代汉语大字典,一本她可以带到学校,另一本就留在寝室,她问我什么字的时候我马上就把大字典推过去,我教你怎么查字典,但是我不会教你这个字是什么意思,都是她自己查的。

  主持人:因为你对妹妹要求严格,所以她对你有一点距离感,甚至不那么亲近,会让你伤心吗?

  洪战辉:我不伤心,我觉得很正常,我觉得只有这个狠心才能做好那个事情。

  主持人: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经历,对妹妹的要求过于严格?

  洪战辉:没有,我在其它方面不给她压力,比方说学习成绩方面,我觉得人只要有进步就行。

  主持人:妹妹说你跟她讲,她每天花的钱要记下来,她长大以后要还给你,你真的这么说的?

  洪战辉:对,我真是这么说的,我也真的要这个钱,这个钱还会放到我的基金里帮助其他人,而且其他人帮了也要还的,我觉得人要有一颗感恩的心,一个感恩,一个知道回报,我觉得这点挺重要的。

  主持人:听到你这种做法也许有人会问,如果她是你亲生的妹妹,你会这样做吗?

  洪战辉:我弟弟是我亲生的,但是我对我弟弟的教育,我都是教训他的,都是用拳头来解决的,每次都是打,但是这个妹妹,我却下不了手,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妹妹,所以我从来没打过她,我最生气的时候就是伤害自己,我照墙上打几捶,有时候手可以打得流血,这个时候妹妹就特别乖。我觉得妹妹挺好,她懂得疼人,虽然平时她跟我说话很厉害的,从来不客气,我如果好好的时候,我的事情她从来不做,还有她好的时候,她的事情我也从来不做,所以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。

  主持人:如果她真的长大了走了,你不留恋吗?

  洪战辉:小的时候我也想到过送她走,大了走更好,因为大了走,她自己也具备所有的东西了,我觉得他们家和我们家都是她的父母,一个是生的,一个是养的。

  主持人:你有没有想过,作为一个小孩的成长,她可能确实更需要一个有父亲,有母亲,一个完整家庭的环境?

  洪战辉:我觉得也不是,因为我考虑得太远,我考虑了很久,想问题想得很远,我觉得以前人在进化成人的阶段也不是说非要父母管着,从他能独立的时候,能生存的时候,就被推到外面自己生存,我觉得这样才是最正确的。但是我还被别人说服了,不是说非要给他温暖的家庭才能让孩子成长好,孩子能够早点独立,当他具备独立的时候,能够推出去,就像老鹰一样,一脚踹下去,让他自己飞,这样能够更好,因为人天生就具备了一些东西,被我们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反而把它搞得不对了。

  主持人:现在因为媒体报道非常多,你妹妹也知道了她的身世背景,最早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捡来的?

  洪战辉:她小的时候就知道。

  主持人:是你告诉她的吗?

  洪战辉:她懂事的时候,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

  主持人:这不影响到她和你,和你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吗?

  洪战辉:我觉得一直没影响,她现在一说回家就是回我们家,没说回那个家,我送她的时候,她说我要回家,不要丢下我,她的意思我都知道。

  主持人:如果说回报,你希望妹妹给你的回报是什么?

  洪战辉:我觉得妹妹能够早点学会独立,这点就行了,也保留那颗人生下来本来就具有的特点,比较自尊、自信,有这些就够了。

  主持人:我们做这一件事情,总希望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获得一些东西,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其它方面,带妹妹上学,把她抚养大这件事儿,你从中获得的是什么?

  洪战辉: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兄长,不是她的父亲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  主持人:她是你的一种情感上的寄托吗?

  洪战辉:不是。

  主持人:你这些年做这些事情不完全是因为情感在做的。

  洪战辉:情感是割舍不了的,但不完全是为情感而做的,本质上就是这个。

  主持人:是一种承诺是吗?对她当时特别小的时候那两只相信你的大眼睛。

  洪战辉:对,就是那两只相信的大眼睛,就是对那一双眼睛的承诺,更重要的,说到底还是那份责任,什么东西都可以归结到那两个字上。

  主持人: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的事情,也为你鼓舞,你觉得这件事儿本身会改变你的生活,会改变你的命运吗?

  洪战辉:我的命运本来就应该这样,而且我做的本来就是很普通的,我的命运会按我想的方向去走,就是做一个普通人,做一个人物,就是这么走的。之所以这样是有原因的,现在有很多人,他们虽然心中有,但是他们没做出来,很多人应该负责任,他们没负责任,不敢负责任,不想负责任,现在正因为很多人没有做出来,没有具备这些东西,他们心中有,但是没有表现出来,所以才造成我这种局面,如果大家都这样,我也是一样的,很普通,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  主持人:你的事情人们了解之后,有的人感动,有的人甚至因为你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,你觉得为什么在今天,在这个时代,你的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影响?

  洪战辉:两个原因,最主要的原因就是,大家心中天生的具备这些东西,我做的都是很平常,很普通的事情,无论是公德、意志、精神都应该有,这是最重要的原因。大家如果心里没有,你再搞也不行。第二点,现在能够这么做的人太少了,大家心中表达出来的太少了,可能被社会上一些其它的东西所掩盖,所蒙蔽,我觉得要找原因,每个人先从自身找到原因,然后去行动,我觉得现在不要被我感动,我要被大家感动了,我还在行动,所以说我希望感动是一个阶段,最主要的一个部分是行动,因为你发现你心中已经有了,为什么不行动呢?再感动也没用。

  主持人:你在做一件可能会让别人感动的事儿吗?

  洪战辉:没有。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儿,自己在做这件事儿的时候是在执着地做,在认真地做,妹妹对我的评价就是做事儿认真。也许别人对我的评价没有这一点,但是妹妹有这一点评价我觉得挺好的,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,妹妹认识了我这个人,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认真去做。

  主持人:你自己设想过再过十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?

  洪战辉:我只能这么说,我的明天比今天更好,我在学习,我在努力,我在往上走,我肯定比今天好,而且明天比今天好,后天比明天好,就是这么往上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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